一张表梳理历史朝代顺序

在春秋战国时期,社会生产力的大发展、社会组织模式的大转型、诸侯国关系的大冲撞,为各思想流派提供了空前滋润的生存土壤,造就了中国古代史上难得一见的“百家争鸣”局面。其中,一个在战国中期登上政治舞台中央的流派颇具争议。有人仰慕这一流派的威风凛凛:“岂不大丈夫哉!一怒而诸侯惧,安居而天下熄”;有人则认为他们极度不堪:“诈人也。圣人恶诸。”即:一伙骗子,让圣人鄙视。

这个流派史称纵横家,主要任务是在各国间推动合纵或连横战略,即鼓动各诸侯国联合抗秦,或者替秦国分化打击敌人、破坏合纵。他们的代表人物,有我们熟悉的苏秦、张仪(这二位在《史记》中被分别单独列传),还有公孙衍、苏代、陈轸、楼缓等人。

我们先看看这波人为什么能“一怒而诸侯惧”。

格局宏大、能说会道、腹有奇谋

无论是合纵的苏秦,还是连横的张仪,他们对当时各诸侯国的优势、弱点、现存政策的失误、将会面临的危机等等无不谙熟于胸。

公元前333年,苏秦在燕王的赞助下,拜见了赵、韩、魏、齐、楚五国国君,他凭借自己对各国资源、地理及优势的掌握,结合他们对秦国的畏惧,很快促成了首次六国合纵。而张仪破坏合纵的说辞则与苏秦反其道而行:一针见血,直接点出各国最为担心的短板。比如他认为楚国若参与合纵,无异于“驱群羊而攻猛虎”;韩魏依仗他国撑腰,等于指望远水救近火;赵军虽强,但却架不住秦国胁迫韩魏联攻等等。

其次,纵横家都是聊天高手,他们善于针对谈话对象的心理,以严密的逻辑,大量使用排比、递进、假设、比喻、反复、对偶等语言组织形式,诱导对方不得不按照自己的思路采取行动。如陈轸在劝楚国柱国昭阳放弃继续攻打齐国时,以“画蛇添足”为比喻,劝说对方见好就收,不要赏无可赏、功高震主(《史记·楚世家》):

今君相楚而攻魏,破军杀将,功莫大焉,冠之上不可以加矣。今又移兵而攻齐,攻齐胜之,官爵不加於此;攻之不胜,身死爵夺,有毁於楚:此为蛇为足之说也。不若引兵而去以德齐,此持满之术也。

其三,纵横家并不是空谈利弊,他们在作完分析后一定会给出相应对策,而且往往是四两拨千斤、出人意料的妙招。公元前310年,张仪以“齐王甚憎臣,臣之所在,齐必伐之”为由,如愿让秦王放自己去魏国,避免了商鞅那样“一朝天子一朝臣”的悲剧;而当齐王果真因此派兵攻打魏国时,张仪则请楚国使者出马,警戒齐王别掉入秦国的“奸计”(《资治通鉴·周纪三》):

楚使者曰:“张仪之去秦也,固与秦王谋矣,欲齐、梁相攻而令秦取三川也。今王果伐梁,是王内罢国而外伐与国,以信仪于秦王也。”齐王乃解兵还。

张仪先仅仅通过一个观点、两段话,先让自己离开虎狼之秦,后又使魏国免遭齐国兵威,让人叹为观止。纵横家确实颇有能耐,他们凭着一张嘴,就能够玩弄天下诸侯于股掌。那么,他们为什么会被当时的一些思想家称为骗子?因为他们破坏了传统道德体系。

纵横家一切行动的出发点只有一个:自己的利益

纵横家可以帮助敌国对付母国。张仪是魏国人,而他却正是帮助秦国削弱魏国的最大功臣;为了里应外合打击魏国,在公元前322年,他甚至上演了“无间道”的戏码(《史记·张仪列传》):

东还而免相,相魏以为秦,欲令魏先事秦而诸侯效之。魏王不肯听仪。秦王怒,伐取魏之曲沃、平周,复阴厚张仪益甚。

另一位纵横家公孙衍也是魏国人,但他首先服务的对象是秦国。公元前333年,在苏秦合纵的关键时刻,公孙衍率领秦军伐魏,大破魏军四万、占领雕阴;第二年,他胁迫齐、魏联合攻赵,使苏秦刚刚建立起来的合纵局面被毁。

纵横家可以视需要转换阵营、改变理论。苏秦是东周洛阳人,即不属于某个诸侯国,是周王室的直属子民。但他首次出山,是想帮助秦国称帝:“以秦士民之众,兵法之教,可以吞天下,称帝而治。”(《史记·苏秦列传》),这个时候,他是想连横;而在被秦惠文王拒绝后,他又跑到燕国,开展合纵业务;巅峰时期,他身兼六国相,是一位典型的“国际”人士。

张仪最初则想在楚国找工作,碰了钉子后被老同学苏苏秦弄到了秦国;在秦国,张仪把楚国、魏国玩的团团转;然而在秦武王即位后,失宠的他又全身而退,跑到魏国安心养老。

公孙衍则先后服务秦国、魏国、韩国。齐国人陈轸曾帮助齐国劝退楚国大军,其后却跑去秦国工作;在被张仪排挤后,又前往楚国为楚怀王效力。

纵横家甚至会对自己正在服务的国家不利。苏秦为了报复齐国脱离合纵,在晚年投靠齐国,利用齐王对自己的信任,劝说对方大兴土木、消耗国力;在他死后,他的弟弟、同为纵横家的苏代继续为燕国服务。燕相子之意图攫取燕国大权,而苏代则利用燕王对自己的信任,劝说其将大权委托给子之(《资治通鉴·周纪三》):

燕相子之与苏代婚,欲得燕权。苏代使于齐而还,燕王哙问曰:“齐王其霸乎?”对曰:“不能。”王曰:“何故?”对曰:“不信其臣。”于是燕王专任子之。

子之逐渐夺权后,与燕太子姬平爆发内战,国内大乱,被齐国趁势占领全境,燕国几乎面临灭国之灾。

不同的纵横家之间势同水火。我们都知道,儒、道、法这三种流派内部,虽然有路线的区别,但前后辈之间存在学术的延续性、传递性,类似于师徒、志同道合的关系;然而纵横家之间完全没有这种薪火相传的惺惺相惜之感。鉴于连横与合纵是完全相反的两种策略,连横家与合纵家之间针锋相对还能理解;但持同一理念的纵横家之间互相倾轧却也是常态:张仪与陈轸共同在秦惠文王麾下服务,前者为了独占秦王的信任,多次对后者造谣、污蔑、排挤后者,在《战国策》中涉及到二人斗法的内容就有三篇之多,最终陈轸不得不前往楚国。

而秦惠文王死后,秦臣中带头挤兑张仪的,正是他的同行公孙衍。《战国策·秦二·秦惠王死公孙衍欲穷张仪》中记载,公孙衍向秦王举荐甘茂、公孙显、樗里子这三位张仪的仇人,逼得后者出走魏国。

一言以蔽之,纵横家的服务对象只有一个:自己。为了自己的利益,他们可以无所不用其极的对付自己的祖国,可以朝秦暮楚、随时跳槽,可以毫无职业道德的坑害自己正在服务的政权,更可以向身边所有影响自己利益的人捅刀子,至于同行,那更是头号敌手。在这方面,以极度务实著称的法家也甘拜下风。正是由于他们无视传统道德束缚,推翻了以往“士为知己者死”的士人精神,才为各流派、尤其是儒家所不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