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张表梳理历史朝代顺序

西汉史学家司马谈在《论六家要旨》中把先秦的诸子之学分为六大派,分别是阴阳家、儒家、墨家、名家、法家和道德家。其子司马迁虽然在《史记》中讲了“合纵”与“连横”之术,但“纵横家”似乎未能自立一派。到了汉元帝时期,刘向集游士之言,编成一本《战国策》,专门讲论纵横之术;刘歆则在《七略》里把纵横家、杂家、农家与六家并列,合为“九流”,纵横家这才列入诸子学里。

根据班固的说法,纵横是一种外交策略,所谓“纵横家者流,盖出于行人之官”是也。他认为上等的纵横家能够因权制宜,不辱使命,行事以诚信为本,力求使国与国之间的关系变得友好;而下等的纵横家则“上诈谖而弃其信”,讲究权谋博弈,损人利己。因此,纵横家并不单纯等同于权谋派系,或者说权谋派系只是纵横家之中的下下等

班固认为纵横家出自外交官,首先要修好关系,其次才是博弈争斗

从“行人”到“权谋之士”的演变

春秋之时,诸侯间经常会盟,互相订立誓约,彼此之间还互派使者,《左传》将使者称为“行人”。当时的外交皆以诚信为原则,故而君子曰:“苟信不继,盟无益也”,因此行人的首要任务在于建立起两国之间的互信关系,能够完成这种使命的外交官才是上流的纵横家。例如晋国的行人巫臣通过出使吴国,与对方建立互信关系,并且教吴国人乘车射御战守之术,使其能够牵制住楚国,完成了外交使命;子贡曾自告奋勇,为保存鲁国而出使齐国,劝阻田常不要加兵于鲁,接着又往来于晋、越、吴之间,最终诱使吴国伐齐,然后挑唆越国从背后袭吴,改变了天下的形势。

可见,春秋时期的行人是不辱使命的使者,谋略虽然日渐凸显,但还未到唯利是图的地步。

到了战国时期,以强兼弱的趋势愈演愈烈,加以道德败坏、奸伪并起,一批“权谋之士”登上了历史的舞台,他们取代“行人”的地位,成为新一代纵横家。“权谋之士”与“行人”有三大不同之处:

行人以“信”为原则,致力于建立起互信的关系;权谋之士则以“利”为原则,一切皆着眼于短期利益;

行人有固定的服务对象,忠于职守;权谋之士反复无常,历事数主,只追求自身的官爵与荣华富贵;

行人在更多时候只是上级的传声筒,级别不过使者而已;权谋之士在巅峰时却能够佩六国相印,号令于天下。

根据刘向所言,权谋之士大多活跃在战国的中后期,彼时秦国日渐崛起,六国相继衰落,各国之间的外交形式才以“合纵”和“连横”而出现。

《战国策》由刘向根据古简而校订成书,因错简较多,故而存在张冠李戴的毛病

先有“合纵”还是先有“连横”?

根据《战国策》与《史记》的说法,“合纵”与“连横”都是苏秦最先提出来的。在秦惠王初年,苏秦入关朝见,以连横之术游说惠王,劝其“吞天下,称帝而治”。惠王觉得秦国羽翼还未丰满,没有鲸吞天下的实力,所以谢绝了。

于是,苏秦便舍弃了连横之术,改用合纵来游说诸侯。他劝燕文侯“与赵从亲”,以免遭受攻击,得到了文侯的赏识;在燕国的资助下,苏秦又说动其他五国,使六国能够联合在一起共同对抗秦国,导致“秦兵不敢窥函谷关十五年。”之后因犀首带领齐魏之军讨伐赵国,导致合纵解散,诸侯间变得无所适从。就在此时,张仪见秦国日益强大,便重新以连横之术来游说诸侯,要求他们“割地谢前过以事秦”,诸侯皆唯唯。然而,过了不久秦惠王就驾崩了,新继位的秦武王不喜欢张仪,诸侯们在观望一番之后,“皆叛衡,复合纵”,次年张仪也死去。

在《战国策》与《史记》看来,“合纵”与“连横”都出现在秦惠王时期(前337年—前311年)。“合纵”意味着“联合以抗秦”,“连横”则意味着“割地以事秦”,所以《苏秦列传》说:“从合则楚王,横成则秦帝”;刘向也说:“苏秦为从,张仪为横;横则秦帝,从则楚王。”这是西汉人对于“纵横”的理解,然而这种理解是不全面的。

《战国策》与《史记》里关于苏秦和张仪的事迹多有附会,司马迁自己也承认:“世言苏秦多异,异时事有类之者皆附之苏秦。”根据《史记·六国年表》的记载,秦惠王与赵肃侯、魏惠王、韩昭侯、楚威王、齐宣王以及燕文公同时在位。

那时,秦国才刚完成商鞅变法,尚未兼并巴蜀,也从未夺回河西之地,距离吞并天下还很远;在三晋之中,魏国实力最强,惠王就曾对孟子说:“晋(魏)国,天下莫强焉,叟之所知也”;齐国自马陵之战重创魏国后,地位显著提升,孟子也曾对宣王说:“天下固畏齐之强也”,可见在秦惠王时期,魏国与齐国依然是函谷关以东的霸主。另外,韩国在消灭郑国之后,在申不害的治理下,国力也蒸蒸日上,致使十五年内诸侯皆不敢加兵;而楚威王则吞并了越国,得以独霸一方。在这种形势下,不可能发生“抗秦”与“事秦”的争论。在另一篇考证的文章中,我们已经说过张仪与孟子同辈,苏秦与荀子同辈。“抗秦”与“事秦”的问题发生在秦昭襄王时期(前306年—公元前251年),《战国策》与《史记》把时间提前了半个世纪,所以它们对“合纵”与“连横”的描述是不全面的。至于把“连横”置于“合纵”之前,更无依据。

秦惠王时期诸侯竞相称王,秦国并非一家独大,诸侯没有合纵抗秦之必要

“合纵”与“连横”是什么意思?

西汉人把“合纵”等于联合抗秦,“连横”等于争相事秦,这是片面之见。《韩非子·五蠹》说:“上古竞于道德,中世逐于智谋,当今争于气力”。春秋的行人讲究信义,重视道德;战国中前期的纵横家崇尚智慧,讲究技巧与谋略;到了后期,随着秦国一超多强,外交策略也就基于气力,诸侯只能在联合抗秦与争相事秦之间取舍了。张仪、公孙衍与惠施这一代人的纵横之术本于权谋,比他们晚了几十年的苏秦、李兑和魏无忌等人的纵横之术则本于气力。

“纵横”在最初意义上与抗秦、事秦并无关系。古时候,“纵”一般写作“从”,而“横”有时候也叫“衡”,《荀子》就说:“以能合从,又善连衡”。因此,我们不能从字面去理解,说“纵横”就是竖立与平横的意思。《汉书·叙传》说:“从人合之,衡人散之”;《舒艺室随笔》说:“纵有聚义,横有散义,合众一曰从,散众事一曰横”。可见“纵”(从)有聚集、联合之意,而“横”(衡)则有着分散、瓦解的意思。

在外交上,讲合纵之术的人擅长联络各国之间的关系,使其结成友好的同盟,合众为一体,所以称为“从亲”;而那些主张连横之术的人,则擅长挑拨敌国之间的关系,使同盟破散,让某国陷入孤立的境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