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张表梳理历史朝代顺序

清代学者毛奇龄曾在康熙年间参与纂修《明史》,同时他采撷《明武宗实录》中所载武宗遗事撰写了《明武宗外纪》一书,其中有记录明武宗求“活佛”一事。

文中记录:明武宗听说过乌思藏(今西藏)有一个印度僧侣能够预测一个人今后三代的事情,明朝人称这位胡僧为“活佛”。明武宗很久以来就想召见他,但一直没有机会。这一年,明武宗命令司设监太监刘允前往乌思藏,赏赐番供求之,“以珠琲为幡幢,黄金为七供,赐法王黄袈裟及其徒馈赐以巨万计”。明武宗还仿照明成祖永乐年间、明宣宗宣德年间差遣邓成、侯显的旧例,统领锦衣卫一百三十三员,照付给口粮、马匹、车辆、船只以及过番物件,总共给长芦两淮课盐税共七万多引作为应用,使国家财政收入为此而耗费一空。

另据史料记载,武宗欲求的“活佛”是藏传佛教噶玛噶举派黑帽系第八世活佛弥觉多吉。起先,黑帽系编造神话说,武宗为其第七世活佛却扎嘉措的转生。藏文史料记载,藏传佛教噶玛噶举派黑帽系第七世活佛、大宝法王却扎嘉措曾说:“于我后来之转生时,噶玛巴一派因教法之大义无所成就,将分两派”。武宗即位,正是却扎嘉措去世、第八世活佛弥觉多吉出生之年,黑帽系遂说:“天子正德皇帝与御身之化现同时,即尊者第八代之诞生,与天子之登狮子座同时。此天子遂冠黑帽云:‘朕乃噶玛巴也’”。后来,武宗知悉黑帽系的这个神话,于正德五年六月自封为“大庆法王”,并令有司铸金印,“兼给诰命”,“定为天字一号云”。藏僧又宣传说,黑帽系第八世活佛弥觉多吉“能知三生”,引得武宗心动。正德十年十一月,武宗派太监刘允打着“往乌思藏赍送番供等物”旗号,“以十年为期”,“乘传往迎之”。据藏文史料《贤者喜宴》记载,弥觉多吉与刘允相见后,表示“于今我前去之兆象不吉”,希望稍后几年入朝。刘允强请,弥觉多吉遂藏匿不出。刘允部下乃与藏人发生冲突,死伤大半,刘允逃回成都,时武宗已经去世。

明武宗朱厚照,在历史上以崇奉藏传佛教而著称。明朝皇帝崇奉藏传佛教并非从明武宗始。明朝的佛教发展可以分汉传佛教与藏传佛教两大系统。明初,太祖、成祖“惩唐世吐蕃之乱,思制御之,惟因其俗尚,用僧徒化导为善”,在藏区“多封众建”,先后封授阐化等五王、大宝等三法王,以及西天佛子等诸官,使其代表明朝统治和管理藏区。永乐年间,明成祖派大臣邀请藏传佛教格鲁派创始人宗喀巴,宗喀巴派遣上首弟子释迦智前来京师,明成祖给了他“大慈法王”的称号。释迦智回西藏后创建了拉萨三大寺之一的色拉寺,又再度至京,任永乐、宣德两代国师。明成祖等“兼崇其教”,又不断封授留京藏僧以西天佛子等职,厚加供养,任使其举办藏传佛教法事。景泰、天顺年间,景帝、英宗对居京藏僧至封以法王。宪宗封授在京藏僧为法王达13位,京中藏僧千余人。孝宗有所收敛,仍追封了两位法王,且执意行取藏僧领占竹来京。

武宗即位后,他尊奉藏传佛教的举动登峰造极,在中国古代帝王中难有匹敌者。明武宗的举动已经偏离了一般的宗教信仰,表现出极不正常的嗜好,在朝野引发了极为恶劣的影响。除了不顾群臣反对,不惜时间、金钱,派人往西藏迎取“活佛”之外,武宗还做了以下一些事情。

其一,在京师大量封授、供养藏僧。武宗大肆封授在京藏僧,法王就有八位,至于封授西天佛子、灌顶国师等名号者,更是不少。藏僧“出入禁御,京食大官”,供养优厚。

其二,亲自习学藏传佛教,建寺禁中,身着僧衣,与藏僧诵经演法,甚至自封为大庆法王。正德二年三月以后,他“颇习番教”,开始钻研藏传佛教。到正德五年六月,他“佛经、梵语无不通晓”。正德五年,武宗在西华门内豹房创立“护国禅寺”,与藏僧“群聚诵经,日与之狎昵”。据实录记载,武宗的打扮及日常生活是:“上诵习番经,崇尚其教,常被服如番僧,演法内厂”。武宗迷恋的“实是藏传佛教中的秘密教”,所谓藏僧“以秘戏进”,“恣声伎为乐”,“以秘术得幸,出入宫禁”。宫女“有愿祝发为尼者”,武宗“作剃度师,亲为说法,置番经厂中”。正德五年六月,武宗自封为“大庆法王”,并令有司铸金印,“兼给诰命”,“定为天字一号云”。

其三,为藏僧等建寺造塔,给赐田地、佃户等,满足藏僧违制要求。尽管正德年间国库早已入不敷出,财政危机日甚,但武宗崇奉藏传佛教,仍大肆挥霍浪费。他为自己及藏僧修建佛寺多所,包括豹房护国寺、大护国保安寺、镇国寺、大慈恩寺等。武宗还为死去多位藏僧营葬造塔。正德十年五月,武宗为大善法王星吉班丹乞祭葬,就“特许之,命工部给葬价二千两”。武宗还对藏僧、寺赐与玺书、金印以及佃户等。大护国保安寺原有佃户四户“以供洒扫”。武宗命再拨佃户二十户。藏僧出使藏区,常提多带侍从、辎重、财利等违制要求,武宗也多予满足

其四,大量开度藏僧行童,纵容内地汉人习学藏传佛教。正德五年十月,他“准给番僧度牒三万,汉僧、道士各五千”。正德八年十一月,武宗再次下令“度番汉僧行、道士四万人”。大庆法王领占班丹“奏欲自便”,于是武宗赐其度牒三千“听自收度”。

明武宗崇奉藏传佛教有其一定的时代和家庭背景。明朝自太祖以来,历朝皇帝多崇奉藏传佛教。作为武宗父皇的孝宗,不仅自己崇奉藏传佛教,而且导引幼小的厚照也崇奉藏传佛教。孝宗封授、供养藏僧,招请藏僧入宫作法事,幼小的厚照无不耳闻目睹,日亲月近。其一即位,就令藏僧入宫超度,也就毫不奇怪。藏传佛教宣扬的“即身成佛”教义,重视仪式巫术、“双修”修行的法事,是明武宗崇奉藏传佛教的重要原因。藏传佛教尤重密宗,“具有令人畏服的神秘色彩”,通过“侈设仪式,讲究修法,演习咒术等”方式,据说可以沟通神佛世界与人间,驱邪避凶,对大众很有吸引力。明武宗频繁举行藏传佛教法事,原因盖在于此。明武宗封授、崇信藏僧,自封大庆法王等,都反映他对藏传佛教教义的接受,对即身成佛观念的信持。

但是,明武宗如此痴迷藏传佛教,究其原委,不仅仅是他的佛教信仰,还在于他在“玩心跳”,求的是一种感官和精神刺激。

明武宗崇奉藏传佛教是与其荒嬉的个性有着很大关系的。武宗是明朝第一位嫡长子太子,从小甚得父皇孝宗宠爱。据史书记载,武宗读书很晚,识字有限,“《论语》《尚书》各未终卷”,他真正喜欢的是游戏玩乐。作为皇帝,武宗应该敬天法祖,勤政爱民。但是,他政治素质低下,高居九五至尊,却荒怠政事,把祖训与民瘼抛到脑后。他懒理朝政,恣肆放纵,尽情嬉玩,在宫中“击球走马,放鹰逐犬,俳优杂剧,错陈于前”,“与外人交易,狎昵媒亵”,“日游不足,夜以继之”。正德二年八月,他修建豹房,作为离宫公廨,“朝夕处此,不复入大内”。有文献揭露,武宗还迷恋藏传佛教中“秘密教”即房中术。所谓“秘密教”,据万历时人沈德符《万历野获编补遗·卷四·札巴坚参》中说,就是流行于元代宫廷的“演揲儿法”,即房中术,“至是番僧循用其教,以惑圣主”。武宗迷恋“秘密教”更甚,整日与藏僧混处狎昵于豹房。

明武宗求“活佛”肆无忌惮,玩的还是“国库”。

明武宗大量供养藏僧,为崇信藏僧建寺造塔,遣人迎取活佛,浪费了大量的人力财力,进一步加剧了明代中期以后的财政危机。正德年间,财政危机加剧,“民穷财尽”,“商货屡贷,公帑告竭”。面对如此窘境,武宗频繁卖官鬻牒等,千方百计筹集钱粮。其实,鬻卖杂职官位、度牒等,国家所得甚少,损失更大,无异饮鸩止渴。如,“阴阳、医生、僧、道或仕宦子孙、良家子弟纳银六十两者,起送入选,免考”;度牒“多者价十三两,少者八两”。

即使如此,武宗却仍挥霍崇佛。他在京师供养大批藏僧,“出入禁御,京食大官”。他不断举办藏传佛教法事,花费也不会少。为藏僧建寺造塔,也耗费了大量人力、财力。如,正德八年四月,修大慈恩寺方丈,“命工部会年例、物料修理,兵部拨官军三千人、锦衣卫军士三百人赴役”。正德十年五月,大护国保安寺大善法王星吉班丹死,“命工部给葬价二千两”。武宗崇奉藏传佛教最大的耗费,则是迎取大宝法王弥觉多吉,举内府金宝,动国库茶盐,劳四川驿作,调千余兵丁,历时六年,耗费人力、物力难以数计。这无疑进一步加剧了财政危机。

对于明武宗崇奉藏传佛教的历程和表现,嘉靖初年工科左给事中安磐有过一个概括:“武宗初年,亦尝留心讲学矣。二、三年后,遂为左右瞽惑,即从事内典。内典既习,即从事番教。于是,锁南绰吉出入豹房矣。番教既谙,即从事取佛,于是太监刘允驰驱西域矣。十数年间,武宗或胡帽,或紫衣,或持咒,或结印,往往传播民间。番教无资于祈请,西佛未见其踪迹,靡费大官,腾谤道路”。

当然,明武宗在京师大量封授藏僧,以在京藏僧为使,到藏区传达朝廷政令;频繁举行藏传佛教法事,为藏僧修建寺塔等,客观上也促进了藏传佛教在北京等内地的传播,加强了汉藏文化交流,对加强民族团结、维护国家统一也有一定的积极作用。但是,明武宗崇奉藏传佛教,荒嬉滛乐,把朝政及宫廷搞得乌烟瘴气,将明代中期以来诸帝奉藏传佛教之弊发挥极致,消极影响很大。继武宗而立的世宗即位后,对明初以来诸帝尤其是武宗崇佛之弊有较为清醒认识,藏传佛教此后基本退出明朝宫廷,而明武宗就此成为反面典型和后世诸帝鉴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