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张表梳理历史朝代顺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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认识刘过还算是比较早的,80年代时,我在厂宣传处任职,那时厂里每年都有一笔不菲的下拨费用,用于购买书籍和资料,每月都要去新华书店的库房中,买一大堆扛回,那叫一个爽。

我是比较注重古诗文一类的,就在这一堆的书籍中,买回了一本《龙洲集》,当时也不识得这是谁的作品,及回来一翻,方知是南宋词人的著作,他叫刘过。

刘过的声名并十分地不响亮,说个几无人知当不为过,官方是将其归于豪放派中,他流传下的诗词很多,大概有数百首之多,但现在除了那首《唐多令》偶有人提及外,其他都怕是 “藏在深闺无人识”了。

不过,各版宋词的选本抑或是网上的诗词赏析,他的作品也还不算少了,看来,我是有些孤陋寡闻了,但在我的朋友圈中,的确是从没有人提起过他,这却是实情。

刘过,字改之,号龙洲道人,吉州太和人,即今江西泰和县人,四次应举不中,流落江湖间,布衣终身;曾为陆游和辛弃疾所赏识,亦与陈亮及岳珂友善。词风与辛弃疾相近,抒发抗金抱负狂逸俊致,与刘克庄和刘辰翁享有“辛派三刘”之誉。

刘过词风近辛弃疾,自然是被归于豪放派一类,说实话,我对这所谓豪放派之说一直存疑,颇有微词,词乃“诗余”,婉约是其正道,不能因为某个词人写了几首豪放风格的词,便将其归于豪放派。

苏东坡有“大江东去”,但更多的是“寂寞沙洲冷”;辛弃疾写“醉里挑灯看剑”,却也有不少“小楼春色里,幽梦雨声中”;李清照那“生当作人杰,死亦为鬼雄”,可谓豪放到了极致,但她总体却是“寻寻觅觅,冷冷清清,凄凄惨惨戚戚。”

这些风格豪放的词,在作者的词中百不及一,如何能因为这少数的,比例极小的不同风格,而将作者直接就归于豪放派中去了呢?所以,我认可有豪放词,但却不太认可有豪放派。

因为,只要是词,只有一派,那便是继承花间的婉约,个别风格豪放的词,只能是特定时代的异音;换言之,除去南宋那特定时期,如果填写这类的豪放,肯定会被侧目的,因为那就不叫词了。

史料记载刘过的极少,家世如何,经历如何一概不知,只是从他留下的作品中能看出,他年青时乃是愤青一枚,生平以功业自许,希望能货售识家,他痛恨南宋小朝廷偏安一隅,希望以自己的学识,为朝廷效力,期以为收复中原作出贡献,这在他的《六州歌头·题岳鄂王庙》一词中,表现得最为直接和强烈。

中兴诸将,谁是万人英?身草莽,人虽死,气填膺,尚如生。年少起河朔,弓两石,剑三尺,定襄汉,开虢洛,洗洞庭。北望帝京,狡兔依然在,良犬先烹。过旧时营垒,荆鄂有遗民。忆故将军,泪如倾。

说当年事,知恨苦,不奉诏,伪耶真?臣有罪,陛下圣,可鉴临,一片心。万古分茅土,终不到,旧奸臣。人世夜,白日照,忽开明。衮佩冕圭百拜,九泉下、荣感君恩。看年年三月,满地野花春,卤簿迎神。

这首词写得很直白,上半阙写岳飞的英雄业绩及人们对他的怀念之情,下半阙描叙岳飞蒙冤被害以及平反昭雪的情形,最后写百姓在鄂王庙前迎神赛会祭奠英灵,寄托了作者无限的哀思,吊古伤今,格调悲凉,声情激越。

他究心古今治乱之略,曾数次上书,陈恢复方略,但作为一个小人物,人微言轻,所上之书皆如石沉大海,死水微澜;更可悲的是,他四次应举皆名落孙山,终其一生都是白衣,这在看重出身的宋时那可算是硬伤,所以,他始终是流落江湖,依人作客。

自“隆兴和议”之后,南宋有了数十年的和平时期,这并不是金人放弃了吞并江南之心,而是双方都认识到,想要将对方吞并实在不是一件可能的事,于是双方在战事上呈胶着之势,一时倒也相安无事。

此时的南宋士大夫亦是“讳言恢复”,文恬武嬉,醉生梦死地得过且过,而作为“北来之人”的辛弃疾对此是义愤填膺,而以陆游和陈亮,以及张孝祥等为首的士人,也深以苟安为耻,他们大声疾呼恢复中原,在他们的诗词作品中,也呈现出慷慨激昂的豪放之气。

作为同道之人,刘过同这一众人的心灵是息息相通,但这些人都属朝堂上的人物,按说刘过根本不在其“朋友圈”内,所以,在野史《山房随笔》中,便记载了一则刘过结识辛弃疾的趣事。

刘过是辛弃疾的骨灰级粉丝,他当然是很想结识这位列高官的词坛巨擘,但辛弃疾是从未听说过他,所以,对刘过的请求一口拒绝。

过程很是复杂,也很有趣,限于文章篇幅,只能简言之;大致是刘过不依不饶地在门口大吵大闹,辛弃疾听说一布衣腐儒要夺门而入很是不爽,后经幕僚劝说,方得以晋见。

辛弃疾作为泰斗级词人,爱才惜才,他让刘过当场赋词,而刘过自是一挥而就,辛弃疾看后不禁拍案叫绝,相见恨晚,二人遂推杯换盏,竟成莫逆。

刘过被时人称为“平生以义气撼当世”的“天下奇男子”,他有一首很诙诡的词很是有名,完全是不按套路出牌,骚心雅韵,如天马行空般地令人惊艳。

斗酒彘肩,风雨渡江,岂不快哉!被香山居士,约林和靖,与坡仙老,驾勒吾回。坡谓西湖,正如西子,浓抹淡妆临镜台。二公者,皆掉头不顾,只管衔杯。

白云天竺去来,图画里、峥嵘楼观开。爱东西双涧,纵横水绕;两峰南北,高下云堆。逋曰不然,暗香浮动,争似孤山先探梅。须晴去,访稼轩未晚,且此徘徊。

这是一首《沁园春》,前面有个小序为“寄稼轩承旨,时承旨招,不赴。”说明是辛弃疾约他前去喝酒,刘过因事无法赴约,便写了此词以作答复。

这首词的想象之丰富,充满着奇异和情趣,刘过虽然不能赴约,但他把宴席上的情景都想象到了,他招朋唤友,驱遣鬼仙,游戏三昧,妙趣横生,词中洋溢着豪情逸气,虽恢奇荒诞,但掇拾珠玉,别出心裁,读之直如一阵清爽之气息,扑面而来。

这首词被岳飞的孙子,也是南宋文学家的岳珂讥为“白日见鬼”,不过,岳珂作为一正神级的人物,对刘过如此在父辈级的辛弃疾调侃有些不爽,倒也是可以理解的,而词中随意拽弄古人、纵心玩世的心态,也不为岳珂认可很是自然,只能说明,刘过的思维方式的确有些异于常人。

“此词虽粗而局段高,固可睨视稼轩。视林、白之清致,则东坡所谓淡妆浓抹已不足道。稼轩富贵,焉能凂我哉。”这是后人对这首词的一段评价,我认为很中肯,词反映的是刘过不拘礼数,放荡不羁的真性情,是他“天下奇男子”的气质使之然。

不过据说辛得之大喜,邀去酬唱弥月,临别赒之千缗;刘过是终身流落江湖的一介布衣,但据词话载,辛弃疾曾数次巨资给予周济。

比如有一次,刘过要回乡,辛弃疾不是给他买船票,而是为他买了一艘船给他,还赠他万缗钱,辛弃疾知道这刘过向来不以钱财为是,花钱乱来得紧。

于是,千叮咛万嘱咐地让他不要乱花,原话为“可即行,无如往日轻用也”,这让刘过大为感动,顺手便作了一阕《念奴娇》相赠:

知音者少,算乾坤许大,著身何处。直待功成方肯退,何日可寻归路。多景楼前,垂虹亭下,一枕眠秋雨。虚名相误,十年枉费辛苦。

不是奏赋明光,上书北阙,无惊人之语。我自匆忙天未许,赢得衣裾尘土。白璧追欢,黄金买笑,付与君为主。莼鲈江上,浩然明日归去。

词中直抒胸臆,没有就事论事的感恩戴德,而是从辛弃疾的角度出发,述说英雄豪杰在这个世上,才能不得发挥之苦,可惜的是,年华已逝,岁月渐老,还不如看开了去,作个隐士,享受秋雨中醉眠的乐趣。

此词看似潇洒,实则悲凉,景虚而情实,辞意俱尽,似水到而渠成,倒很是贴合辛弃疾“廉颇老矣,尚能饭否”的心境;不过,挥手别后,那刘过天性豪爽,该如何还是如何,左手来右手去的,千金须臾间便随手荡尽。

谪仙狂客何如?看来毕竟归田好。玉堂无此,三山海上,虚无缥缈。读罢《离骚》,酒香犹在,觉人间小。任菜花葵麦,刘郎去后,桃开处,春多少。

一夜雪迷兰棹。傍寒溪、欲寻安道。而今纵有,新诗《冰柱》,有知音否?想见鸾飞,如椽健笔,檄书亲草。算平生白傅风流,未可向,香山老。

这首词名为《水龙吟·寄陆放翁》,是陆游归隐山阴后,刘过寄给他的一首赠答词,从中我们可以看出刘过同陆游的交际很是亲密。

刘过是陆游的晚辈,但相同的是,两人都是“铁马冰河入梦来”的志士,刘过在词中先是描述了想象中陆游归隐后的生活状况,并道出了自己的思念之情;但笔锋一转,又将希望陆前辈能重新出山,一起“楼船夜雪瓜州渡”,为国家建功立业,不要象白居易一样,在归隐中终此一生。。

这首词笔势纵横跌宕,语言深沉明快,构思新奇,寓意深微,从主观与客观两个方面,展现了放翁的生活与内心世界,正如刘熙载在《艺概》所说:“刘改之词,狂逸之中自饶俊致。”

由于正史无载,刘过的生卒年未得确切,他大概活了52岁,浪迹江湖,广结名士,尤其是同一众主张抗金的人士交游,所以写有不少慷慨激昂之词,但相对而言,他最为人熟悉,就是下面这首《唐多令》了。

芦叶满汀洲,寒沙带浅流。二十年重过南楼。柳下系船犹未稳,能几日,又中秋。

黄鹤断矶头,故人今在否?旧江山浑是新愁。欲买桂花同载酒,终不似,少年游。

这首词被后人许为“数百年绝作”,开篇便一笔宕开,从空间之景写到时间之回溯,表面上看是作者故地重游,叹时光荏苒,白雪飞头,登斯楼也,发今昔之慨。

细品这残芦满目,溪流寒浅,气象萧瑟的词境时,如果联系写作时的局势,从那一句“旧江山浑是新愁”中,看出他对韩侂胄即将进行的北伐,有着深深地忧虑,然而,他乃一介布衣,已呈颓态,早已没有了当年之豪情。

他只能从记忆中看见曾经的自己,胭脂红颜,轻弦浅唱,衔觞醉酒,指点江山,豪情万丈,但,俱往矣,现在的他,最多是桂花载酒,强作风流,作个世外之人,心中是满满地凄凉之感。

其实,韩侂胄北伐并非是应“北望王师又一年”的民意,而是自有其私心,他最初是启用64岁的辛弃疾为帅的,可惜的是“廉颇老矣”,辛弃疾走到半路便病逝,作为他好友的刘过在这样的情况下,亦感叹自己的境况,肯定很是消沉了。

观刘过的一生,才高八斗却不得志,少怀志节,读书论兵,屡试不第又放荡不羁,尽管有辛弃疾及陆游等好友的提携,但一白身之人,在宋时看重出身的时代,终与仕途无缘,只能长期流寓江湖,“一生襟抱未曾开”,最后是客死在江苏昆山。

他的词作很多,虽有惊世之作,但在遣词造句上并未用心,词语平易流畅却疏于流俗,所以,整体给人的感觉就略显粗陋,而且同辛弃疾一样,有“吊书袋”的毛病,所写美人闺怨的也很是不少,而且还有些是歌咏美女的指甲或玉足等等,这些狎妓之作的格调很是低下,这些都对作品的流传形成了阻碍。

他“平生豪气,消磨酒里”,好言古今治乱盛衰之变,却又孤傲立世,入得他法眼的无几人,是个真真的性情中人,可惜“春风重到凭栏处,肠断妆楼不敢登”,命运多舛,生不逢时,现在声名不彰,可惜了,刘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