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张表梳理历史朝代顺序

明孝宗张皇后之间有什么样的故事呢?

明孝宗朱佑樘是个不寻常的皇帝。

朱佑樘在位期间年号弘治。他十八岁登基,三十六岁驾崩,短暂的一生中虽无大作为,但是他生性宽仁,体恤臣下,善待子民,为中国帝王史增添了一抹温馨的色彩。以儒家思想来看,这位英年早逝的皇帝是仁政爱民的明君典范。晚明学者朱国桢将他与汉文帝、宋仁宗并列为“贤主”,《明史·孝宗本纪》中对他评价也很高,称他“恭俭有制,勤政爱民,兢兢于保泰持盈之道,用使朝序清宁,民物康阜。”

朱佑樘的独一无二之处在于,他是中国历史上罕见的践行一夫一妻(无妾)制的皇帝。作为皇帝,他的后宫里只有一个妻子——张皇后,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妃嫔。不过,深入探究后可以发现,他一生笃爱的张皇后,并非贤后。他们之间的爱情虽然难得,但并不能被称之为楷模。

原因成谜:孝宗缘何不纳妃

据《明史·孝穆纪太后传》记载,朱佑樘的幼年经历,颇为传奇。

他的父亲是明宪宗朱见深。朱见深因幼年严重缺乏安全感,登基后长年宠爱比自己年长17岁、曾做过自己贴身宫女的万贵妃。万贵妃生过一子,但这个孩子很快便夭折了。此后万贵妃再未生育,并对怀孕的宫人产生了深深的敌意。宫人一旦怀孕,胎儿便难逃万贵妃毒手。

朱佑樘的母亲纪氏当年是一名帮朱见深看管内藏的宫女。朱见深偶然路过内藏时,发现纪氏美貌聪敏,便临时起意宠幸了纪氏。万贵妃得知纪氏怀孕后,派宫女前去毒杀纪氏。宫女不忍下手,谎称纪氏不是怀孕而是得了腹病。等纪氏生下朱佑樘后,万贵妃又派门监张敏前去溺死朱佑樘。张敏动了善心,把年幼的朱佑樘藏了起来并喂养长大。直到朱佑樘六岁时,朱见深才在张敏口中得知自己有这么一个儿子。纪氏被封为淑妃,但很快暴毙;门监张敏也吞金自尽。显然万贵妃很有迫害此二人的嫌疑。

很多人说,朱佑樘坚决不纳妃就是因为有“童年阴影”。幼年的经历让他深深意识到了后宫争斗的可怕,他不希望自己的后宫再起波澜,所以一生只娶张皇后一人

但是,所谓朱佑樘幼时遭到万贵妃迫害的说法也有很多疑点。清朝的乾隆皇帝就专门写了一篇《驳明宪宗怀孕诸妃皆遭万贵妃逼迫而坠胎》,为万贵妃鸣冤。

乾隆的论据有很多,在此不一一阐述。只说两条比较重要的论据:一是在朱佑樘之前,朱见深也有过顺利降生的孩子。他曾将柏贤妃所生的朱佑极立为太子,只不过朱佑极三岁就夭折了;二是如果张敏想在万贵妃手下救出朱佑樘,那么应该把朱佑樘秘密藏在宫外,而不是把他养在宫内。

由此,朱佑樘的身世成了一桩谜案。出于谨慎考虑,“迫害皇嗣”和“谋害纪氏”的罪名不能轻易加在万贵妃身上。不过万贵妃在历史上的形象,也确实不是温良恭俭让之人。一种比较可靠的记载是,朱见深早知道朱佑樘的存在,只不过怕万贵妃伤心,所以故意冷落了朱佑樘。直到万贵妃偶然得知后,主动向朱见深道喜,朱佑樘才被正大光明地接进来并立为太子。

所以朱佑樘的童年可能没有明史中所说的那么悲惨,但也谈不上幸福。另外,朱见深专宠万贵妃,确实给后宫带来了一些不小的波澜,比如其原配吴皇后因杖责万贵妃被废。尽管时隔五百余年,我们无法得知朱佑樘的真实想法,但我们可以揣测:在朱佑樘的三观形成期,宪宗一朝后宫的不太平,多少会给他以警示。

伉俪情深:一生一世一双人

1471年,张皇后生于北直隶河间府兴济县(今河北沧县)的一个平民之家。她的父亲张峦是一名秀才,后来进了京城,做了国子监生。从张峦前半生的经历来看,张皇后的原生家庭,大概是个不算富裕但也衣食无忧的小康人家。

1487年,张氏一门迎来了家族史上最重要的转折点。这一年的正月,张峦被授予鸿胪寺卿(正四品)一职,他的女儿张氏被选定为太子妃。同年九月,明宪宗朱见深病逝,终年41岁。随后,太子朱佑樘登基,立张氏为皇后。由此,张皇后的家人成为了孝宗一朝的外戚。

张皇后的性格活泼开朗,深得朱佑樘的喜欢。而且自幼饱受书香熏染的她,诗词歌赋、琴棋书画无所不通,与朱佑樘颇有共同语言。从此以后,朱佑樘在宠妻之路上一去不复返。

根据祖制,皇帝和皇后不能一起过夜。皇帝住在乾清宫,每次招幸皇后完毕,便命令宦官手执火把将皇后送回坤宁宫。但是朱佑樘与张皇后每日同起同卧,如胶似漆,宛如普通民间夫妻(惟孝庙最宠爱敬皇后,遂淹宿若民间夫妇)。此事甚至传到了国外,朝鲜使臣向国王报告称朱佑樘“昵爱皇后”。

张皇后生口疮的时候,朱佑樘亲自端水传药。为了不打扰妻子休息,朱佑樘甚至都不敢在她面前咳嗽一声(盖将咳,恐惊后也)。按理说皇后生的并非是重病,皇帝能亲自探视已经是天恩浩荡。像朱佑樘这样服侍病中妻子的皇帝,罕见之至。

此前,后妃的母亲很少有入宫的机会,但是张皇后的母亲金夫人却可以时常出入皇宫。有一次,金夫人进宫,朱佑樘设宴款待。朱佑樘见岳母用的餐具是银器,便问内竖缘故。内竖回答说这是旧制。朱佑樘不悦,宴毕将金器尽数赏赐给了金夫人。张皇后见状撒娇:“我母亲已经领了赏赐,可我父亲还没有呢(母已领恩赐,吾父则未尝君食也)!”朱佑樘听罢,马上又赏赐岳父一桌宴席。

可见,朱佑樘对张皇后情深爱笃,一如寻常人家疼爱妻子的丈夫。中国历史上共有五百多名皇帝,论宠妻程度,朱佑樘绝对名列前茅。

鸡犬升天:张氏满门皆富贵

借着张皇后的光,张氏一门开始飞黄腾达。弘治四年,张皇后之父张峦被晋封为寿宁伯。弘治五年,太子朱厚照出生不久,张峦又被晋封为寿宁侯,同年八月去世后被追赠为昌国公;张峦的长子张鹤龄袭了父亲的爵位,也从寿宁伯开始,一路做到昌国公;张峦的次子张延龄则从建昌伯做到建昌侯。而张皇后的堂亲和表亲则统统成了锦衣卫。

张家女眷也不甘落后。本来只能受封为寿宁侯太夫人的张皇后之母金氏,破例被封为昌国太夫人。在金夫人的请求下,连张峦的小妾汤氏都被追封为六品诰命安人。

最离奇的是,张皇后的前未婚夫竟然也沾了光。原来,张皇后曾经被许配给一个叫孙伯坚的秀才。后来孙伯坚因病重不能迎娶,张家便想让女儿去应选太子妃,孙家很通情达理地解除了婚约。张氏中选后,孙伯坚的病也好了。朱佑樘知道了这段往事,将孙伯坚及其父兄都封了官,以此感谢孙家成人之美。

不得不说,孙家作出解除婚约的决定,真是太明智了。

一人得道,鸡犬升天。张氏一门享受种种破格待遇,自然惹来了不少非议。朱佑樘在其他方面向来虚心听取臣下意见,唯有面对此事时,他选择一意孤行,无视反对声音。

张鹤龄、张延龄兄弟仗着有皇帝姐夫,横行霸道,飞扬跋扈。张皇后虽然知书,但并不足够明理。她对两个弟弟一味偏袒,堪称明代扶弟魔。

张氏兄弟曾被人弹劾侵占民田,朱佑樘命人查验后发现情况属实,于是二张的家奴被问罪。司礼太监萧敬向朱佑樘复命时,朱佑樘正在和张皇后吃饭。张皇后听后怒道:“外面的官员行为无状也就罢了,你一个狗奴才也敢这样(外边官人每无状,犹可。汝狗奴亦若是耶)?”朱佑樘也假装跟着骂。事后,朱佑樘怕自己假装发火会吓到外面的查验官员,于是赏了查验官员每人五十两银子,给他们压压惊。

在张皇后的袒护下,张氏兄弟气焰更盛。刚正不阿的大才子李梦阳曾上疏痛斥张鹤龄“招纳无赖,网利贼民、夺人田土,拆人房屋,虏人子女,要截商货,占种盐课,横行江河,张打黄旗,势如翼虎”,可谓种种罪行罄竹难书。

张鹤龄当惯了无法无天的国舅爷,自然不肯认罪,于是他跑到皇帝姐夫面前,对李梦阳反咬一口。这时候,张皇后又发挥了她的扶弟魔本性,竟然要求朱佑樘诛杀李梦阳。朱佑樘为了让妻子消气,佯装大怒,把李梦阳投入了诏狱。不久后又把李梦阳释放,仅仅罚了他三个月的俸禄。金夫人不依不饶,左右建议杖责李梦阳以泄金夫人之愤,朱佑樘也不能由着他们胡闹,便道:“我知道他们是想把李梦阳打死,但是我怎么能为了博他们的欢心牺牲一个直言敢谏的大臣?”见朱佑樘还是有原则的,张家人才勉强收了手。

张皇后的确恃宠而骄。她急于偏袒弟弟的行为,有失大国皇后气度。当时她还不知道,她的一味偏袒,其实是害死弟弟的利刃。

晚景落寞:繁花谢尽话凄凉

弘治十八年,朱佑樘病逝,年仅三十六岁。临终前,他召集阁老大臣,留下了一段感人至深的遗言。

【朕承祖宗大统,在位十八年,今年三十六岁,乃得此疾,殆不能兴,故与先生们相见。朕自知之。亦有天命,不可强也。朕为祖宗守法度,不敢怠玩。凡天下事,先生们多费心,我知道。朕蒙皇考厚恩,选张氏为皇后,成化二十三年二月十日成婚。至弘治四年九月二十四日生东宫,今十五岁矣,尚未选婚。社稷事重,可亟令礼部举行。东宫聪明,但年幼好逸乐,先生们请他出来读些书,辅导他做个好人。】

临终前,他提到的两个日子,一个是自己与张皇后的大婚之日,一个是太子朱厚照的生日。张皇后和朱厚照,的的确确是他一生最爱的两个人。他在弥留之际,不忘恳求臣下辅佐太子做个好人。可见朱佑樘本性善良,做个好人就是他的终身信仰。

当年明月在《明朝那些事儿》一书中评价朱佑樘:他是个好皇帝,也是个好人。

朱佑樘与张皇后共育有二子一女,次子朱厚炜和女儿朱秀荣早夭,长子朱厚照相当于他们的独生子。朱厚照即明武宗,在位期间年号正德。这位正德皇帝比他的父亲还要短寿,年仅三十一岁就因病驾崩。

朱厚照无子,于是其堂弟朱厚熜继承大统,是为明世宗嘉靖皇帝。

朱佑樘驾崩后,张氏失去了宠爱她的丈夫;朱厚照驾崩后,张氏又失去了她唯一的后人。51岁的她彻底成为了孤家寡人。

朱厚熜登上皇位,有赖于张氏的扶持。当年是张氏和内阁首辅杨廷和共同决定将朱厚熜立为新君。朱厚熜是近支皇室,他与朱厚照有同一个祖父朱见深。可惜,从朱厚熜后面的表现来看,他并未承张氏的人情。已经成为太后的张氏,怎么也没想到她亲自挑选的朱厚熜不是省油的灯。

朱厚熜登基后,爆发了持续三年之久的“大礼议”事件。一开始,张氏认为朱厚熜是自己的继子,自己则是他堂堂正正的嫡母。当时,朝廷初定以藩王妃礼仪迎接朱厚熜生母蒋氏入京,朱厚熜坚决不允,最后张氏和内阁首辅杨廷和让步,同意以皇太后礼仪迎接蒋氏。蒋氏入京后,张氏仍将其视为藩王妃,引起朱厚熜强烈不满,他决定奋起反击。

经过数年抗争,朱厚熜打死、发配、流放了一批官僚,终于获得胜利。嘉靖三年,朱厚熜为自己的生身父母争取到了名分,他称生父兴献王为“皇考”,称生母蒋氏为“圣母”。随后,他对朱佑樘改称为“皇伯考”,对张氏改称为“皇伯母”。张氏从此由皇帝的嫡母变成了伯母。

表面来看,朱厚熜是为亲生父母争名分;其实明眼人一看便知,他的真正意图是为自己争权力。逐步执掌大权的朱厚熜不再敬畏张氏,张氏也心知大势已去,收敛了许多。

但是,朱厚熜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张氏及其母家。嘉靖三年,张氏过生日,朱厚熜不许朝廷命妇进宫朝贺,谁要反对就下狱;嘉靖八年,张鹤龄、张延龄兄弟被朱厚熜削爵;嘉靖十二年,有人诬告张氏兄弟参与过谋反,朱厚熜不待查问便将其定罪,张氏听后大惊失色。这个骄傲了大半生的女人,为了保全弟弟的性命,衣冠不整地跪在侄子朱厚熜面前苦苦哀求。碍于张氏的身份,朱厚熜勉为其难地决定暂时不处决二人。随后,张鹤龄病死狱中,张延龄则被长期关押。母族的荣耀消散殆尽,张氏受到了严重的打击,一病不起。

嘉靖二十年,张氏病逝,享年七十一岁。五年后,张延龄被斩于西市。

结束语

作为一个被后世视为明君典范的皇帝,朱佑樘在对待张皇后及其娘家人的问题上,屡屡逾制,甚至可以说是在一定程度上滥用了皇权。由于这些行为有失朱佑樘的明君气度,因此《明史》中为尊者讳,甚少涉及这一方面。朱佑樘并不糊涂,他自始至终都知道张氏兄弟的过失,但是他没有依律处置内弟,也没有减少对张皇后的爱意。面对来自臣下的滔滔反对,他的表现更像是一个普通人家里无奈的丈夫。他当面哄着妻子,背后护着臣子,还通过发红包、请吃饭的方式向臣子表达赔罪之意。张氏兄弟虽横行一时,但并无根基,真想处置的话不算困难。可是,朱佑樘选择了忍让,最多只是警告。

朱佑樘曾亲口陈述自己这样做的理由:“朕只这一门亲。”短短六个字道尽了他的无奈——自幼缺少父爱,长大后兄弟疏远(明制,王爷必须离京就藩),成婚后子嗣稀薄。想被爱的时候无人对他抛出橄榄枝,想去爱的时候找不到合适的对象,他的一生,可能真的有些寂寞。张皇后的母家虽然骄纵,但那是他在这个世界上仅有的一门亲戚,他不想再失去唯一的姻亲。

按照历史上的评判标准,张皇后不是贤后。准确地说,她是一个格局不大眼界也浅的普通女人。她对母家的偏袒,已经到了不辨是非的地步。张鹤龄、张延龄兄弟在她的袒护下,一方面威风无限,一方面四方树敌。张皇后若有见地,应该能想到弟弟的行为必会招致祸灾。但是朱佑樘的宠爱迷了她的眼,让她以为张家的风光可以世代永继。

但是,就是这样一个格局小眼界浅的女人,得到了朱佑樘的毕生之爱。因为,朱佑樘不需要贤后,至少他不需要一个克己复礼雍容端庄的皇后。他需要的是烟火人间的夫妻关系。张皇后性格率真,既能陪他读诗作画,听琴观舞,也能对他撒娇邀宠,戏谑玩笑。她没有把朱佑樘视作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,而是把他当作了过日子的丈夫。她的出现,满足了他对家庭气息的向往。因此,尽管张皇后在历史上风评不佳,但朱佑樘却盖章认定她为“佳偶”,毕竟她是他在那个时代能遇到的最合适的人。

他对她一味娇宠,又何尝不是在保护她的率真本色。只是,张皇后终究是皇后,既然享受了顶级的荣华富贵,自然也要受到顶级的规矩制约,更要面对顶级的波云诡谲,以及深不可测的帝王心术。

她在人生的最后二十年里,终究是为她前半生的自由埋了单。